我们该被谁怀念 牛丽英
每到农历春节的时候,我都会接到一些学生的电话祝福和短信祝福,那时候的我总是被一声声亲切的“老师,我是ⅩⅩ,还记得我吗?”所感动,然后在学生娓娓道来的共同回忆中享受被怀念的幸福。慢慢地,我发现:打电话来的学生大都是原来班上调皮捣蛋、成绩中下的后进生,鲜少有成绩优异、能力超强的优秀生。
优秀生总有一股子傲气,但几乎所有的老师都会原谅他们。因为在教学成绩与奖金挂钩的今天,也只有优秀生,才能用优异的成绩和各种比赛中获得的荣誉为老师带来最切合实际的利益和荣耀。因此,我总是将掌声与满心的期待毫不吝惜地送给优秀生,而将严肃的面容和无奈的叹气统统留给后进生。可是,那些我为之倾注了无数心血培养出的“朗读之星”“小小作家”和“三好学生”,却在飞到各个名校之后,就像淡忘了母校一样,将我——他们的母语启蒙者和“老班”毫不留情地扫出了记忆。
偶尔会在上班时接到一两个电话,很陌生的声音和名字,他们回忆的一些往事,提及的我曾予以他们的关爱,我却都没了印象。办公室的同事听到,便问:“是上一届你带的那个班的班长打过来的吧!”我就含含糊糊把话岔过去。如果他们知道,那些至今仍怀念我,感激我的孩子是我不爱的后进生,而今仍然平庸、渺小,不会给我带来丝毫的荣耀,也许会笑话我吧!
有一天,我坐公交车,刚踏上车,便听见热情的招呼声:“牛老师,好久不见了。”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地寻找,原来是公交车驾驶员在和我说话。“哪位能给我的老师让个座啊?谢谢啦!”年轻的公交车驾驶员满面笑容地大声喊着。 “这真是你的老师?怎么这么年轻啊?”“哟,还怪尊敬老师的哩!”在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中,我红着脸连连推辞。人们让开了一条路,我最后站到了驾驶员边上。在车子到站,人们上车下车的间隙里,身形高大,面庞却依旧青涩的驾驶员微笑着说:“老师,我还真的实现了小时候说过的理想,成了公交车驾驶员呢。”他的这一句话,让我想起了我曾在一节班队课上委婉地批评过一个长大了想当公交车驾驶员的孩子,说这种理想不会成为前进的动力。我尴尬且愧疚地笑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的批评。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因着平凡的理想而被我这个老师漠视的孩子,却在这么多年后仍然记得我,并且感激着我。
是啊!我的记忆中储存的都是那些优秀生给我带来的荣光,而那些卑微的后进生的点滴早已黯然无光。然而,数年之后,却只有当年的那些后进生,将我牢牢地记在了他们的心中,在我平凡而琐碎的生活中制造偶遇的欣喜与兴奋,在无声流逝的时间里镌刻着感动与幸福。
或许我们会拿当今的教育形式来掩盖自己的冷漠,来美化自己的急功近利。我们把自己的热情与希望都给了那些少数的优秀生,人为地给这些优秀的学生戴上一切光环。可是,我们恰恰忘了,在育人的初始,我们给予学生的,不只是成绩,还有比成绩更重要的——尊重、平等、善良、仁爱、感恩。
没有一个学生,可以让我们有理由忽略和放弃。否则,被愈多的优秀生遗忘,被愈多的后进生怀念,教育给我们心灵的惩罚,也就愈严重。